2013-08-31《自驾,从旧金山到圣地亚哥》

02-09-2013 15:27:4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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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来加拿大的头两年,美国保护记者委员会等非政府组织还邀请我去了华盛顿,纽约等地演讲,或开会,但近年来彼此关系慢慢地淡了,但我周游美国的梦想从来也没有破碎,显然靠微不足道的稿酬支付昂贵的差旅费,是吃力了些,不过,我很幸运在今年5月9日至5月17,有机会以私人访问的身份,约几个朋友,搭伴到美国的西海岸走走,而且还是自驾,从旧金山到圣地亚哥,我尽享一路狂奔的乐趣,也有了酸甜苦辣的故事。

汽车旅馆与漆黑的夜晚

经过几个小时的飞机航行,到了网上预定的小旅馆,已是半夜,同行的朋友到亲友家去吃饭休息了,我独自一人淹没在漆黑的夜里,汽车旅馆位于离旧金山较远的一个小镇,街道灯火暗淡,行人稀少,几乎找不到营业的商场和饭店,而旅馆的职员只是一个印巴人,他的英语发音不太准,我的口语糟糕得很,所以问什么他都摇头,我只好饥肠辘辘地沿着一条街道踽踽而行,但一个小时后,还是饿着肚子回到旅店倒头而眠,好在次日我电话联系,竟有了意外的收获,虽然一位老同学因故外出,但她的家就住在离此不远的地方,我想起2006年的往事,我从监狱里放出来之后没几天,消息就传开了,很多老朋友,老同学约我吃饭或通电话聊天,唯有这位老同学在电话里失声痛哭,她说,我怎么都不能想象你这样文弱的书生,能和杀人盗窃等犯罪份子关在一起,这几年,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呀。。。。。。

她的发之内心的感情令我印象深刻,我回忆在大学校园与同学们的交往,禁不住诗情萌动,写了一首古体诗赠送给她,她当时已移居美国旧金山,原本在地理上与纽约是两个距离很远的城市,但五年多的监禁已经把我整傻了,我用毛笔字写完这首诗后,想特快专递给她,正巧大连荣宝斋的周经理说她的一位画家朋友要去纽约,我竟委托她转交我的同学W,周没去过美国,没有地理概念,那画家也不好意思拒绝,真的就带到了纽约,画家按照美国人的行事规矩,先打电话要W邮寄一张支票给他,再把我的书法诗作邮寄到了旧金山,价格比从大连寄还贵。。。。。。。

这件事给老同学增加不必要的麻烦,也成了5月16日,我重逢老同学的第一个话题:我忘了纽约和旧金山的地理位置,闹出了大笑话,老同学笑了,你记得我的电话号码,还能找到我,证明监狱还没把你彻底地整飙,薄熙来还手下留情。我们都笑起来,阔别了整整16年,她的孩子已似我们上大学时的年龄,她经营的饭店也关门了,目前已过着田园诗般的退休生活,老同学用奇怪的眼神反复打量我暂住的汽车旅馆,简陋的院子,简单的设备,连个象样的餐厅都没有,进进出出的,都是黑人或印巴人,她有点恐惧:你写倒了薄熙来,同学们传言美国一个基金会给了你好几千万,你怎么能住这样寒酸的大车店?

我说,你相信谣传吗?我问。她摇摇头,不象啊,你是不搞政治的人,要是有几千万,还能住这样的小地方?就你的德行,有了钱还不知道怎么嘚嗦呢。我耐心地向她介绍近年的生活,除了写作投稿什么也没做,网络转载我的文章的所有媒体,没有一家事先征求我的意见,也没有给过我一分钱稿费,出版了一本书只赚了一万多港币,至今账目未清;但盗版的印刷品还在网上销售,国内遍地可见,我也查不到窃贼;有关薄熙来的书籍里,经常有作者抄袭我的研究成果,但我也没钱打官司。国内的新浪网有一篇博客说,我经常在阿波罗网发表文章,它给了我数万美金,等等,我看了气得几乎要吐血,其实,我从未给它投过稿,也不知道是谁办的。。。。。。薄熙来垮台后,又有网媒刊出读者留言说我是温家宝或习近平的海外走狗,他们的派别资助我,等等,我一一驳斥了这些谎言,但老同学还是规劝,唉,你说你,究竟是为了什么?写了反腐的文章,自己坐了牢,也得罪了人,受了这么多的苦,把薄整倒了,别人当了官,但谁关心你,谁会给你平反?你还是一无所有啊,就是个虚名嘛,有啥用啊,人家都是在利用文人,官员利用你打倒政敌,美国人利用你的文字攻击中国,奸商利用你的文字赚钱,只有你自己倒霉,连家也不能回。。。。。。

我听着,眼泪都要流下来了,想起16年前在辽宁鞍山召开的同学会,一切都历历在目,那时班主任老师X还参加了呢,但如今他已经死了。老同学语重心长地说,1987年,开第二次同学会时,是在市委党校,咱们同学就你有轿车啊,你也赞助了会议一笔钱,还给我买了一个生日大蛋糕,多大方啊,但看你现在,竟住在美国的“大车店”里。你真的应当反省一下,再也不能继续傻了,晚年改行做点生意吧。不要再写那些出力不讨好的文字了。。。。。。我止不住笑起来,假如她不是与我很有交情的老同学,我会误以为她是国安的线人呢。实际上,她什么背景也没有,是跟随先生而移居异国它乡的普通人。

当饭局散去,她驾驶的汽车消失在旧金山的细雨中,漆黑的深夜,使我的眼睛有点迷惘,我想,每个中国人都是社会的一个细胞,之所以中国到现在还没有言论自由和民主法制,与每个国人过于关注自身得失和物质生活有关。我认为汽车旅馆比监狱要好,漆黑的夜晚总有一天会迎来黎明,至于我个人死了还是活着,有三尺的容身之地足矣。当然这些事,我不便与老同学争辩,只有在心中默默地为她祝福。

谁打开了汽车的油箱盖子?

同样地,在离墨西哥很近的美国圣地亚哥,我们也住在一家汽车旅馆里,但它交通特别便利,不仅附近有多家商场和饭店,而且还有一个可以停车的大院子,我们在旧金山机场租赁的一辆车子,晚上就停在那里,从我的窗口就能看到它,从旧金山直到圣地亚哥,一路上我只短暂停歇了两次,到了目的地已是深夜,十分疲劳,但次日我还是改不了早起散步的习惯,5月12,我大约清晨6点多钟就起床了,看到那辆古铜色的本田车,它的车身在朝阳下闪射着光芒,我属于爱车一族,自信驾技一流,早在80年代就驶遍东北,所以养成了爱车如命的习惯,起床第一件车是看车,我推开窗子一眼就惊呆了,正好带油箱的一面邻近我的视线,汽车的油箱盖被人撬开了,它面对我象一只黑洞洞的大眼,于是,我急忙下楼去进一步观察。

与旧金山的小镇不同,这里的住客很多,也有不少中国人,听口音是从内地来的,他们有的英语不好,与我类似,我看到一辆摩托车很高大,歪着黑色的身子停靠在我的汽车旁,我想,它是使用汽油的,假如是他的主人一时应急,偷窃了我的车油,倒也无妨;因为国内行车常遇这样的小偷,他打开油箱盖子,用一根空心的塑料管子,伸进油箱,再用嘴使劲吸一口,另一头接近大桶,就能偷走司机的汽油,这在中国的东北小城不算大事,但在北美实在少见,反正我在多伦多没碰到过这种事,我想,丢点油是小事,问题是会不会有人做了另外的手脚。

我想起“多维”和“看中国”等网站上的一些攻击我的留言,它往往集中在我的文章后面,有人用暴力语言恐吓我,甚至誓言要在一周内于加拿大杀死我,还有的索性把我的家人也连上,虽然,每一条我都用U盘储存下来以防不测,但我从未遇到实际的行动,现在,我看到油箱被撬开的黑洞,确有大祸临头之感,是否谁在油箱里放了东西?只要我一打着火,加点油,就会爆炸?我的大脑里形成一瞬间的空白,我冷静地想了想,过了好一会儿,四顾茫然,时间还早,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,我的朋友们还在梦中,而且在不能确定问题时叫醒和秉告他人是一种胆窃和自私,并不符合我的一贯性格,我想,假如告知警察,什么事也没有,会招来嘲笑;假如等朋友同行再开车点火,一旦爆炸,他们就成了我的陪葬,他们与我的批评文章无关,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年轻人,我真的很对不起他们,唯一的办法是我自己以身试“爆”。

迎着灿烂的朝霞,我定了定神,叹了一口气,再次看了一下院子,还是没有一个人影,在我的一侧有两辆汽车,一侧是那辆令我起疑心的摩托车,这些也可能将成为我的殉葬品,真的很无奈。我打开了车门,我想,如果它爆炸了,第二天的美国报纸头题新闻一定是吸引眼球的,陆铿坐牢时有室友判死判,他曾被陪绑,但事先不知情,还以为与世永诀呢,但他不怕,竟编了一个新闻标题是“万人争看杀陆铿”,我读过他的回忆录,很佩服他,所以,这时我用手把车窗先摇下,心想,如果有人在车子里搞了什么,轰得一声,几秒钟之后,我就死了,于是我也编了一个题目:“美汽车旅馆一声巨响,姜记者轰轰烈烈地死”,我苦笑了一下,觉得文字有点长,太累赘,应该再短点,索性是:“一生爆响,姜维平在美灰飞烟灭”。。。。。。

我有了一种悲壮感,咬咬牙,猛地打着了汽车,出了一头冷汗,静静地等着,但汽车轻轻地抖动着,一切都正常,只是仪表盘显示汽油少了一点,我一边揉动着方向盘,在院子里转过了车身,一边关闭了车窗,自我解嘲地笑了,尽管文章写得比较犀利,但我是一个胆小鬼,看来爆炸性的新闻没有诞生,我还得驾车去旅游景点,而下一站是我魂牵梦绕的珞杉矶。

坐上网友的车,不知驶向何方

在珞杉矶的希尔顿酒店里,有一个夜晚是可以独享的,忙碌了一天的朋友们睡熟了,我忽然有一种孤独之感,想起一位姓Z的网友,从去年开始,他不时地给我打电话,与我交流彼此对时政新闻的看法,虽然观点有异,但也多有共鸣之处,他给我留下了联系方式,所以我很快找到了他,正巧他住在附近不远的地方,不仅热情地邀请我去吃饭,而且还说要介绍几位读者与我见面,他说要马上开车过来接我。在酒店大堂,我一边东张西望,一边有点后悔,想起那些充斥在新浪博客,微博的暴力语言,我非常紧张,网友没见过面,身份不明,一旦上当受骗怎么办?临下楼前,我在房间的桌上留下一张纸片,上面记着我去拜访的读者的姓名和电话,尽管如此,我还是忐忑不安,那位穿花格衬衫的网友来了,显得很高兴,使劲地拉着我的手,象久别重逢的老朋友,我感觉到他是真诚的,进而为自己的胆怯和小气而羞惭。

他的汽车停在酒店的旁边,我们并肩一边走一边交谈,我的心情轻松起来,但踏上他的汽车却又重现恐惧,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吃饭,但我不知道饭店在哪里,灯红酒绿的珞杉矶与华盛顿不同,我印象里它是美国最奢华热闹的城市,我有一种回到“大上海”的错觉,但茫茫的夜色里,年过花甲的Z先生驾驶一辆工具车,左拐右穿,如鱼在水,一闪而过的楼宇波浪般涌来,令我有一种漂浮无助之感。我想起在中国,我原先工作过的新华社大连支社的一个食堂工作人员,就是在汽车上被人勒死的,他坐在前排副驾的位置,在行驶中被身份不明的人暗杀,其手段是用铁丝套住脖子,一瞬间命丧黄泉,至今未听说过破案,显然,与网友见面有点类似的风险,在国内这是大忌,绝对不可以尝试,尤其是对素不相识的美女要加倍小心,但在北美问题不大,假如我不写那些“扒粪”文章,就一点事没有,而恰恰相反,我一直在揭批贪官污吏,有人警告我薄瓜瓜就藏身在此地,他有钱有势的,你要多加小心,而现在我却已经踏上了陌生人的汽车。

好在,后来发生的一切事都稀松平常,Z先生带我去了某家香港人经营的中餐馆,它比多伦多的要地道,他叫了两个菜,吃剩的还要打包,看得出他并不富有,肯定不是官方的人,那些人应当非常有钱,他好像工作很辛苦,满头白发了还在拼命地工作,忙碌之余还关心时政,还看我那些无聊的文章,真的令我很感动。席间,他又叫来两位对我感兴趣的读者,一个福建人,一个北京人,都对薄熙来事件非常关心,尽管我们闲聊到很晚,但我意犹未尽,当Z先生把我送回酒店之后,我还是兴致勃勃,睡不着觉,索性顺着酒店外的一条长长的马路散步,我饱览了中国城一条街的风采,在一家小餐馆,我找到了独坐深思的所在,我给了老板一张名片,他惊喜地叫了一声,把我打量了半天,我戴着一顶鸭舌帽和墨镜,使他有点半信半疑,我摘下镜子和帽子,露出了秃顶,他笑了,你就是打薄专业户?

对啊,我也笑了。他两手左右合力,使劲地拍打我的肩膀,说,要是薄熙来上去,民企就死定了,你不知道我们多支持你啊,他一边喋喋不休,一边把太太叫来,她在管账,坐在收银台,而两个服务员都是他的福建老乡,他说,我们都看你的文章啊,没想到你来珞杉玑了,怎么样?薄熙来还能翻身吗?我反问他,你说呢?他回答,我看翻不了,你看“一山不能容二虎”,习近平都上来了,也是“红二代”,怎么会帮他呢?。。。。。。

我听了惊诧不已,民间也有不少观察家,只是人家不吃这碗饭而已,正如Z先生一样啊。我吃了一碗豆浆,和一根油条,一盘海带菜,喝了一听啤酒,老板给我免了单,并且约我次日再来吃早餐,我也没客气,第二天又去了一趟。为了感谢他,我送他一幅书法作品,上书:送人坆瑰手有余香,他捧在手里,端量半天,满脸菊花纹地笑了,开玩笑地说,到了我孙子那一辈,说不定能值点钱呢,买个楼什么的。我感到汗颜,他似乎在安慰我,不管怎么样,下次你再来,这字一定要挂在墙上。

差一点车毁人亡

临去美国西海岸之前,我在网上查阅不少有关自驾的资料,有一自驾高手说,如果在网上定车,有的车行,会给你一个优惠价,租一个星期才200多美金呢,真是太便宜了,但依我这次自驾的经历看,根本不是那么回事,我是从设在机场的某公司租用汽车的,只用了五天时间,就支付737元美金,其中包括租用GPS的钱和保险费,可能网友是在为该公司做广告,也可能他要求的服务项目少吧,反正我觉得太不合算了,如果去西海岸旅游,加入旅行团最简单易行,安全实惠。

不过,对于我这样喜欢冒险的人来说,从旧金山到圣地亚哥的自驾,不仅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体验,而且是对人的生理极限的挑战,5月10日,一下飞机,我就驾车从机场上了高速公路,右边副驾位置坐着一位朋友,他也没去过旧金山,路不熟全靠GPS,原本我挺迷信这东西的,但美国不是加拿大,人太多,路况太复杂,而且一些小的地方连GPS也找不到,好在过去我开车走遍东北,驾车比较果断而勇猛,该决策时毫不忧豫,所以凭感觉第一天就顺利抵达预定的住所,于是自信心大增,骄傲了一点,后面就吃了不少苦头。

我确信美国的公路是一律免费的,但实情并非如此,由于同行者并不了解美国的有关法规,再加上只有我一个人有驾照,必须承担所有的责任,他人专注于车窗外的街景大于自驾结束后的处罚,故我直到今天还在心惊胆颤地等待美国寄来的违章罚单,已经接到了3个,总额超过百元,不知道还有没有,其实,我一直把车速控制在美国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,这说明霸道的老美罚你没商量。

但不论如何,从旧金山到圣地亚哥,对我的全新体验之感,淹没了我对自身健康状况的担忧,监狱使我患上多种慢性疾病,高血压是其中顽症之一,行前预防发作,我带了一种立竿见影的急救药,虽然5月11日,从旧金山到圣地亚哥,行程很长,几乎近抵墨西哥,但历时十五个小时,我独自驾驶,一路神清气爽,可能没几个年近六十的老人敢这么做,如同2007年我一鼓作气爬上泰山之巅一样,这回我的吃苦耐劳令同伴们敬佩,但回程的一段公路,却出现了严重的问题。

以前,我在好来坞的大片里看过警匪枪战驾车追逃的镜头,非常惊心动魄,但没料到有一天我也身临其境,没有什么人追我,只是思归心切,我们是先上5号公路,再转152和101,记不清是哪号路了,反正是有一段路程特别奇怪,用“跌宕起伏”形容最为贴切,先是斜角一路直下,进了谷底,再慢慢地迴上,而这一瞬间的感觉,与飞机降落再起飞毫无二致,对高血压病人来说,这是相当不适的,不知道为什么,来时没什么异样,回程却惊魂了一瞬间,当我驾车抵达谷底时,忽感耳鸣头胀,已经停不见任何音响,同伴的口形我看到了,但声音像蚊子叫,我看到了他的惊奇的面孔,感到满身的血液涌到脸上,是的,我的血压骤然升高了,随时脑血管将爆裂,也就是说,可能车毁人亡。

别紧张,有点问题,我一边大声地说,一边轻点制动,降下时速,靠右侧紧急停车,坐在后座的朋友手忙脚乱起来,我回头从搭在坐席的皮包里,飞快地取出白色的药片,我事先准备好了,但动作必须准确敏捷,不能有一点慌张,我很快地服用下去,它是按照医嘱准备的,其优点是见效快,但付作用太大:终身都得依赖,我很快感觉好点了,慢慢地,世界的真实的声音重又回来,车窗外的山景变得清晰,我笑了,我心想,我死了无所谓,就是几秒钟的事,对于一个“知天命”的人来说,这是早晚的过程,但车上还有年轻人呢,他们的人生旅途还刚开始,还有漫长的美好时光,他们不应停留在这一刻,所以,当车辆再次顺利奔驰,接近旧金山之时,同行的朋友情不自禁地哼出了歌声,这表明回家的路已经真的缩短了。

近看魔鬼岛别有一种情怀

5月15日,我把租赁的汽车归还之后,就与朋友们分手,加入了某公司搞得“旧金山一日游”活动,我想,这样可以比较紧凑地游遍金门大桥,九曲花街,渔人码头等所有景点,又免于自驾之苦,整个行程安排的比较满,而且还有导游,整个行程中,最难忘的是“恶魔岛”,这是因为它过去是一所闻名美国的监狱,而我有被监禁的切身体验,显然,如果游人不曾为囚徒,也不会别有一种观看时的情怀。

说来有趣,我们一行7个人萍水相逢,凭感觉我与浙江来的一位中年女士做了“搭档”,其实只是互相拍照或随意聊天而已,但在游船临近恶魔岛时,我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,原来,这个岛方圆8,9万平方米,岩石丛生,树木稀少,曾是美国联邦政府关押重犯的监狱,导游老张不断介绍这方面的故事:芝加哥的教父卡邦,冷血的机关枪杀手凯利,杀人如麻的但天赋异秉,对鸟类非常有研究的鸟人史特劳德等曾关押在这里,据说,监狱现在变成了旅游圣地,里面的小卖部出售他们的回忆录,赚了大钱。同行的这位浙江女交警H说,哇,都是坏人关在监狱里啊,别上去看了,沾一身悔气,我猛地心揪了一下,我真想与她讨论有关中国监狱的事,但显然没有必要,H也不防别人,自称儿子在此读书,她来看他,而他没时间陪伴,就买了一张旅游票,她一路上大讲国内的经济繁荣,她的生活安逸而富足,令同行者惊羡,我却颇有失落之感。

她问,在金门大桥等地,你都乐呵呵的,怎么现在不高兴呢?我远望着监狱的房舍,脸上的表情一定阴郁而愁苦,她不解地追问,你晕船吗?我们是乘坐游船看岛的,并无登岛的节目,这时我什么也不想说,但我内心思虑的是:监狱的窗口可以看到旧金山城,夜晚的万家灯火对囚徒是一种精神折磨,把监狱设在这里的策划者是个混蛋,现在把它变成旅游景点也不错。另一个北京来的女教授说,明天还想买一张旅游票,再专门登“恶魔岛”看看,她问我想不想去,我使劲地摇摇头。导游开玩笑,先生,有女士陪行,怎么不去?我只是苦笑。

不过,我对导游讲的故事倒很有兴趣,他说,监狱的历史上曾发生多次越狱事件,有两个人是亲兄弟,竟然成功了,他们用吃饭的汤匙把铁栏杆撬开,翻墙而落水,游上了岸,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,再也没找到;也有传言他们喂了鲨鱼,成功越狱是谣传。我想,这一情节至少说明这所监狱的条件比我住过的要好,第一,它发给囚徒铁质的汤匙,而我用过的都是塑料制品;第二,囚徒的饮食不错,否则囚徒何来体力,从该岛游上海岸;第三,既使是杀人犯,出狱后也允许发表回忆录,等等,这些在中国都是难以想象的。

从恶魔岛收回目光暸望金门大桥,它象一道彩虹搭在风景画里,十分壮观,但导游说旧金山虽好,但每年都有人到此跳海自杀,死得與论波涛汹涌,不知为什么。我想,人海茫茫,生活如蚁,大部分的人,为了家庭,为了物质利益而苟活,承受着精神上的压力,编织着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,不论如何,能上恶魔岛的人和跳海的人都是与众不同的,“恶魔岛”上的囚徒是趴下的,登上桥墩的是站立的,但都是极少数,而更多的人,是半蹲半站地过了一辈子。尤其是后者,先站立,再倒垂,聚焦了两岸的目光,尸体成了引起轩然大波的惊叹号,比起那些默默无闻的,被当权者凌辱和残杀的人之死,不知道要轰轰烈烈多少倍。

2013年5月16日于美国旧金山。